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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上課鈴聲打響還有兩分鐘，梁弦邁出辦公室，一擡眼，忍不住噗嗤笑了下。

廊橋墻上有一孔子像，每次考試前期，總有一批小孩拿著貢品在此虔誠跪拜。

梁弦拿出手機，打開相機，哢嚓一聲，然後發給謝清辭：你小時候偷偷拜過嗎？

信息發出去了，直到傍晚下班，才收到他簡短的二字回覆：沒有。

謝清辭已有三周沒去梁弦那兒，他說最近很忙，什麽做家教的那家小孩加了課時啊；天氣漸暖，燒烤店的生意比前段時間紅火，店裏人手不夠；月底還有一場籃球友誼賽等等等。

各種忙疊加，總之沒時間回家。

梁弦理解他的忙，但到底能有多忙，忙到連手機都扔一旁顧不上，等他回信息的時間比過去等封信還漫長。

自從謝清辭來燕都上大學，基本上每周末都和梁弦見面，尤其兩人單獨租房後，他每個周末他都回家。

即使到了考試月，也從沒超過兩周不回家。

如今他解釋說忙，梁弦無法置喙，但心裏卻總惴惴不安。

那是一種什麽心理呢，梁弦說不清，就好像一直緊緊攥在手裏的風箏，突然飛的又高又遠，她害怕繩斷，想收短些，風箏卻開始失控。

“蔡蔡，你和你弟弟會因為其中一方有戀情而漸漸疏遠嗎？”午休時間，梁弦把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的疑惑拋給同事蔡萌。

“我是獨生女，沒有弟弟。”蔡萌說，“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吧。為什麽呢？沒有理由啊。”

“怕打擾正在戀愛中的對方？”

“有什麽可打擾的，誰也不是24小時沈浸在戀愛中，戀愛了又不代表要斷絕其他社交。再說姐姐和弟弟，應該是有事說事，沒事不瞎聊吧，所以我覺得不存在什麽打擾不打擾。”

別人家姐姐和弟弟都是有事說事，沒事不閑聊？

梁弦和謝清辭不是欸，他們是更親密的關系——

遇到新鮮事物分享給對方，吃到好吃的拍照給對方，傾訴壞情緒分享好心情，他們是姐弟也是彼此的好朋友。

...

五月的倒數第二個周末來臨前，梁弦又給謝清辭發信息，問他周末回來嗎。

她想和他說，不管她戀愛與否，對他的感情不會因任何外在因素改變。

然而，信息於早上睜開眼發出，晚上臨睡前才收到他的回覆：不。

即使一切看起來都如常，但落差感讓失望爬上心頭，梁弦甚至有幾分想哭，她眨巴眨巴眼，秒回：忙嗎？聊一會兒好不好？周六晚上去店裏嗎？

三個問題，他只回最後一個：不一定。

怎麽會這樣？

梁弦很想質問他，真的是忙嗎？

還是因為高徐，所以刻意疏遠。

可是為什麽呢？

說不通啊。

對著對話框幾次輸入，幾次刪除，最終也沒摁一個字。

梁弦想，或許是她太敏感多疑了，也許他真的很忙，她還是不要煽情了。

況且就算不是現在，他們也總有漸行漸遠，一個月也聯系不了幾次的一天，就像紀女士和舅舅，一年到頭只有有事找對方時才聯系。

可是她又想，就算有這一天，能不能再遲一些。

於是又厚著臉皮給他發信息：周五晚上有時間嗎？上周去吃了一家杭州菜，很不錯，還想再去，我們周五去好不好？

XC：周五宿舍聚餐。

鼻腔一酸，眼淚就要掉出眼眶，梁弦重重摁了摁眼睛，扔掉手機，扯過被子兜頭蒙住，恨恨地想——

誰再給他發信息，誰再搭理他，誰是小狗，這輩子都吃不到肉。

...

“臥槽！謝總你在幹嘛，想嚇死誰啊？”

光線昏暗的廁所內，謝清辭姿態頹然，手裏夾著一支已燃到盡頭煙蒂。

聽到丁潤的驚呼聲，他懶洋洋地偏頭看過去，“抱歉。你要上廁所？”

倒也沒有那麽急，丁潤試探性開口：“說實話，你是不是失戀了？”

“我戀愛過？”謝清辭掀滅最後一點紅光，路過裝有薄薄一層水的小桶，輕輕一丟，煙蒂精準落進。

丁潤的目光隨著煙蒂落到小桶，又轉移到謝清辭身上。

謝清辭有沒有戀愛過，這事還真不好說。

從表象來看他確實沒女友，但他的行為又不像沒有女友。

雖然沒有見過本尊，但505的人都知道，謝清辭有一位聯系密切的女性朋友。

而且除非特殊情況，他幾乎每個周末都在外留宿，返校時偶爾給他們帶些好吃的。

有一回周末，他們班同學看到他和一位小仙女一樣的女生逛商場，兩人有說有笑，看起來非常親密，女生還給他買了衣服鞋子。

同學嘖嘖：“乖乖，我說他怎麽能那麽決絕的抗拒狂蜂浪蝶，連院花都不放在眼裏，還以為真的清心寡欲不戀紅塵，原來是有比院花更條順盤正的正牌女友。”

另一位同學提出疑問：“女友？你不覺得奇怪？你有這種仙兒級別的女友，你會藏著掖著？”

這麽一提醒，同學忽然想到什麽，一臉驚恐地捂住嘴巴，不敢置信地小聲說：“難道是包養？你知道現在很多男大生那啥吧。”

“那啥？能清清您的腦垢嗎？”另一同學一臉鄙夷，“瞎嗎，沒看見剛小姐姐啥模樣？就算謝清辭各方面條件都不錯，但小姐姐這條件，用得著花錢包養他？”

所以女生是誰，如果不是女友，那肯定也是和他有暧昧關系的女性朋友。

可是謝清辭這個人，不論是從性格脾氣還是為人處世，怎麽看都不像會和誰暧昧。

所以女生到底是誰，就成了一個迷。

但今晚，這個迷被丁潤解開了。

謝清辭確實沒有戀愛過，但也確實失戀了，單戀失敗怎麽就不算失戀？

...

上鋪的沈同學還在和女友視頻，他壓的低低的聲音裏充滿戀愛的甜膩味，他是宿舍裏唯一有女友的，平時沒少在他們這些單身狗面前撒狗糧。

不過他們確實恩愛，據說是青梅竹馬，幼兒園拉手手，初中淺淺擁抱，高中時把初吻送給對方，大學相約畢業立即合法。

平心而論謝清辭很羨慕他，如果他心裏那個人願意，等不到本科畢業，法定年齡一過，他就哄著她合法終身。

到時候他就不住宿舍了，每天回家，陪她一日兩餐一年四季。

從十六歲那年起，他就想和她朝朝暮暮直至白發蒼蒼，可是他也知道，縱然人生路漫漫，她只能陪他走短短一段。

發出的信息沈入海底，手機屏亮起，一分鐘後陷入黑暗，再亮起，一分鐘後又黑了，循環往覆數次後，屏幕徹底進入永恒的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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